唤醒“沉睡”的“最大规模的白酒窖池群”
1948年9月30日,上海特别刑事法庭,法官判处王孝和“连续教唆、妨害治安未遂,处死刑,立即执行”。听完宣读命令后,王孝和不仅面不改色,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坦然的微笑。
到达刑场后,王孝和突然转身,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,好像在寻找什么人。他在找怀有身孕的妻子忻玉英,但由于这场审判是秘密进行的,妻子并不知道自己和丈夫将天人永隔。
在行刑前,记者用手里的相机定格下了这位英雄生命最后的容颜。
铁屑事件
1941年,王孝和在读专科学校的时候,经人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两年后,因为家庭困难,王孝和不得不中断学业,考上了上海邮局和杨树浦发电厂两份工作。经过党组织考虑,发电厂需要发展地下力量,所以王孝和就放弃了邮局的铁饭碗工作,来到了发电厂。
在这里,王孝和经常利用闲暇时间来工会帮忙,开始的时候,他只是负责一些秘书工作,后来他就开始在工会报纸上发表一些进步文章,还帮忙厂里了工会图书馆,教工人学习知识。
1946年,王孝和和忻玉英结婚,两人在上海租房子住,只有一个房间,最开始连张桌子都没有,后来还是发电厂的同事们凑钱帮忙买了桌子和椅子。
结婚后,总有一些人来家里做客,而且都是夜里来,说是来一起搓麻将。每到这时,王孝和就对妻子说:“你到外面去,如果有陌生人来了,你就敲三下门。”忻玉英就搬张凳子在门口坐着。有时候忻玉英进去上厕所,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副麻将,但是他们根本就没玩,实际上,他们是在开会。
开完会的材料,王孝和就让忻玉英送出去,他告诉她在什么地方,把材料交给接头的人。接头的人各种各样,有时拿着一把锄头、有时拿着一块手绢、有时不断咳嗽,但这些人大多都去过她家,但忻玉英并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,她也不问,只是默默做好自己的事。
1947年,富通印刷厂突然出了事。富通印刷厂是一家进步企业,很多进步工人刊物都在这里印刷。某一天,国民党暗中查封了印刷厂,派特务在这里守着,凡是过去印刷或取报的工人,通通都被抓起来。
工人们举行了大罢工,要求释放被抓走的工人,但国民党却变本加厉地通缉没被抓的工人,说这些人都是地下党。这一通缉,工会干部们没法上班,发电厂的工会就散了。
富通事件后,国民党派了几个人来到发电厂,要举办一场工会选举大会,打着选举结束后唱票作弊的算盘,想借此把国民党特务大量安插进来。没想到在地下力量的推动下,工人们当场就要求唱票,这一唱票,王孝和就当选了工会的常任理事。
伺候,国民党特务万一三番两次地到家中找王孝和谈话,劝他加入国民党。但王孝和怎么都不肯,他说:“我哪个党都不相信,什么党都不参加,我只为工人工作。”
杨树浦发电厂
面对上海愈演愈烈的罢工风潮,国民党悄悄地出台了“借人头,平工潮”的政策,由于组织没有指令撤离,王孝和就一直坚守在岗位上。1948年4月1日,万一突然声称在发电机里发现粗铁屑,还安排了假证人,指证是王孝和指使他往发电机放铁屑的。警察局知道这是国民党布的局,非常配合,立刻认定了王孝和的“罪行”,让他主动自首。但是这完全是子虚乌有,王孝和当然不承认:“我什么事都没干,有什么可自首的?”
漫长的一夜
1948年4月19日晚上,王孝和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。
当时夫妻二人正在吃晚饭,一个叫万一的国民党特务敲开了房门。那天,万一的话格外少:“孝和,我一直拿你当兄弟,可是你我走的路不同,我是国民党,你是共产党。。”
王孝和理直气壮地说:“什么国民党共产党?我只是工会的,什么党都不是。”
“孝和,我待你如亲兄弟一般,特地来给你通风报信,你现在很危险,他们要动手了,你明天去自首还能保一条命。”
“我自首什么?我做什么了?我就是为发电厂的工人谋一点福利。”
万一最后只说了一句“你自己考虑吧”,转头就走。
夫妻二人把万一送出去,一开门就看到几个特务鬼鬼祟祟地守在门外。王孝和关上门低声对妻子说:“不好,有特务,你去看看后门有没有。”忻玉英悄悄打开后门一看,那里也有好几个特务,他们被包围了!
回到屋里,王孝和把所有和共产党有关的资料全部找了出来,不用保留的就交给妻子烧掉,必须保留的就藏在阳台的洞里,用一大堆垃圾盖住。他们一直观察特务的动向,直到半夜,特务全都走了,他们才把烧纸的灰烬拿下楼倒掉。
在这个漫长的黑夜,忻玉英抱着丈夫嚎啕大哭,她无数次劝丈夫赶紧逃跑,可王孝和毫不犹豫地拒绝:“我不走,组织没有交代我撤离,我走了,工会怎么办?”
王孝和一夜未眠,他交待了忻玉英很多话:“如果有人来问我,你什么都不要说。如果问你谁来过家里,你一个也不能说,他们问你认识谁,你就说不认识……”
王孝和烈士像
第二天,王孝和像往常一样去上班。尽管心里非常害怕,忻玉英还是照常送丈夫上班,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,但是晚上,王孝和安全回家了。忻玉英小心地观察周围,没有发现特务的踪迹,终于安心了一点。
第三天,王孝和又出门上班,但是他再也回不了家了,他被事先潜伏好的特务抓走了。中午的时候,王孝和的同事来家里找忻玉英,问王孝和今天怎么没上班。忻玉英面色一变:“他去了啊!”同事说没见到他。
忻玉英很担心丈夫被抓,忐忑不安地等到晚上,等来了一封信:“阿英,你放心,我在外面避风头。”忻玉英一下放心了,毕竟以前王孝和也经常出去避风头。
可是,几天后,报纸上突然登出了王孝和被抓的消息。原来,那封信是特务伪造的,目的是让忻玉英和共产党放松警惕,方便他们继续抓人。
只能喊冤枉
王孝和被捕后,地下党组织一直没有和忻玉英段断了联系,但国民党到处抓人,地下党很难开展救援工作。于是,组织悄悄传话给忻玉英,让她去救王孝和,因为她不是共产党,能做很多共产党不能做的事。
忻玉英就东奔西跑,到处去闹,她在国民党政府门口闹,在杨树浦发电厂闹,一直大闹三天后,警备司令部把她叫了过去,问她是什么人教她这么做的。忻玉英说:“没人教我,你们乱抓人,我要给王孝和伸冤,他是好人。”
有一天,国民党又把她叫到了杨树浦发电厂,万一也在那里。万一和她说:“你看看这里有谁认识的,我把孝和每个月的工资交给他,让他带给你。”忻玉英抬头一看,里面有很多人都经常来他家,她都认识。
但忻玉英想起王孝和被捕前和她说过的话,就说:“认来认去,我就认识你万一,你经常到我家来,别人我都不认识。”后来,其中一个人说:“当时我们的命就在她嘴里,很多人她都认识,但是她一个都不说。”
忻玉英和王孝和结婚后,王孝和总是说不要孩子。当时的忻玉英十分不理解,女人怎么可以不生小孩?她认为结婚就是尊敬丈夫、孝敬父母、传宗接代。忻玉英问:“为什么不要孩子?”王孝和只说了一句话:“你以后要吃苦的。”
忻玉英和两个女儿
后来她才明白王孝和是担心万一他被捕后,妻子会受苦,但彼时年轻的忻玉英不能理解这句话,她跑去跟双方父母告状,王孝和被大骂了一通,没办法,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佩琴。后来,王孝和被捕,在信中写道:“阿英,你还记得吗?我说过要了孩子你要吃苦的,那时你不信。”
此时的忻玉英怀里抱一个,肚里揣一个,为了营救丈夫东奔西走,看到这句话,心中的苦楚自不必说。
王孝和被捕19天后,家属被允许前去探望。忻玉英看着丈夫戴着手铐脚镣,一步一停顿地走过来,整个人都大变样,几乎认不出来了。王孝和在监狱里坚强得不得了,即使再疼,他也咬紧牙关,没出卖任何一个人。忻玉英看着伤痕累累的丈夫,一下子哭了出来,可是他反倒安慰妻子:“不要哭,要好好保重身体。”
9月27日,那是国民党计划处死王孝和的日子。此时忻玉英距临盆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,他听着大肚子,抱着一岁多的女儿,坐在提篮桥监狱门口大哭:“国民党乱杀人!”
群众们听到哭闹声,都赶来一探究竟,监狱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。当时王孝和的案子已经登报,他是为工人谋福利被抓的,人们本来就有很多怨言,一看忻玉英这么可怜,纷纷帮她伸冤。
看到群情激愤,国民党十分害怕,拿着皮带不断抽打着忻玉英,想把她赶走。忻玉英身上被打出一道道血痕,可不管国民党怎么打她,她都不走。
人们看见这种情景,都站出来质问:“你们要杀她丈夫,她哭是很正常的事情,难道就因为她哭,你们要把她也打死?”就这样,场面越来越乱,人越聚越多,最后记者也赶了过来。
记者一到场,就问忻玉英王孝和被抓的原因和判决情况。忻玉英说了丈夫被诬陷放铁屑的事,还说了他被判处死刑,国民党见事情闹大了,只好把大门关上,说“今天命令未到,改日再处决。”
人们渐渐散去,可忻玉英不敢走,她怕她一走,国民党就把王孝和杀了。
三天后,就在忻玉英还在想办法上诉的时候,国民党为了防止旧事重演,无耻地讲王孝和拉到特别刑事法庭,来了一场形式上的“审判”,最后,法官宣布枪决。
枪决的时候,王孝和只喊了冤枉,因为当时国民党就希望他承认自己是共产党,诬陷共产党破坏发电机,所以他到死都没有喊出那句共产党万岁。
刽子手在颤抖
9月30日,国民党对王孝和秘密执行了死刑。当时,执行任务的刽子手不知已经打死过多少人,可面对王孝和,他就是下不去手。他的手一直在颤抖,打了三枪都没打准,反倒让王孝和受了痛苦。
当时,《大公报》的记者记录下了王孝和最后的斗争情形。法官判决死刑后,问他还有没有话要说。王孝和说:“你们既没有取证,又没有请律师出庭,你们是在乱杀人。”法官无言以对,王孝和又用英文向外国记者揭露国民党的斑斑劣迹,还当众解开衬衣,露出身上血迹斑斑的伤痕,揭露国民党逼供的事实。
在被押进刑场时,王孝和大步流星、面带微笑、从容不惧,口中始终喊着:“冤枉!”“特刑庭不讲理!”“看你们横行到几时!”
最终,这个24岁的青年倒在了子弹之下,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。
王孝和去世三周后,她的二女儿出生,名字是王孝和亲自取的,叫王佩民。王佩民从未见过父亲,但在她心中,父亲的牺牲鼓舞着千万革命者为新中国的诞生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,他和千百万烈士的血肉之躯,奠定了新中国大厦的基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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